每次上母語課都要帶著筆記本,然後囫圇吞棗地把單字都寫下來,
下課時給老師檢查、蓋章。只是不管手寫了多少, 閱讀羅馬字母拼湊成的布農詞語,根本形成不了記憶、上什麼忘什麼,跟英文差很多。 反倒是織布、唱歌跳舞時的運用到了感官,讓我現在還記得霧社情歌、 螢火蟲、月亮、媽媽、快樂的小螞蟻怎麼唱,腳步怎麼踩、報戰功喊什麼(但我不用喊)。 聲音與聆聽,才是學習語言時最重要的媒介。 我記得很清楚,老師看到我這個平地人小孩,想了一下就決定要給我什麼名字:「Mai-a」, 好害羞呀。其實老師說的、名字的具體涵義早忘了,只知道與優雅相關, 當下同學們小小騷動了一下,念著我的新名字。那時候周邊同學的名字多是Aping、Savi、Ibus, 所以想著大家是不是很少聽見「Mai-a」,稍稍感到特別自豪,以及細細的疏離感。 大概自此之後我才有靈魂吧?才有一份與部落土地和族人連結的靈魂。 彼時正好遇到臉書興起,需要一個信箱帳號來註冊,但是忘記「Mai-a」怎麼寫, 就按照記憶裡的讀音打成「Meyia」,同學也以歡快的語氣問說:「侯~Mai-a齁?」。 然而這個名字被我遺忘了。 因為國中的選擇和班級的不同,我與同學的來往變少,很多事情壓著我,造就了最黑暗的時期, 後來更因為Gmail的便利性,創了另外的信箱與臉書,許多許多皆漸行漸遠。 進了五專這個全新的環境,雖然是蝸步,但有如我期望的,漸漸敞開自己,接納並喚醒過去。 加入山地服務社、開始在部落格提起過去的事、以寫作彌補對原住民的愧疚和喜愛, 儘管無法與同學回到過去幾小無猜的互動,卻能有些勇氣追蹤、了解更多原住民議題。 必須把名字找回來。 再次以「Mai-a」自稱,是さとう先生的日文寫作課,那時其實是實驗性質的; 在名字與綽號的抽屜裡,會令人懷念的斑駁在開啟時摩擦,需要施點力氣; 膽小如我,只敢對日本人說我叫「メーヤ」,只敢把老舊的樣貌毫無脈絡地介紹給新人。 抽屜中有往日的純真,與無顧無忌的熱情,這名字帶著我跨越族群的隔離; 我仍然是「Mai-a」,只要我願意承擔、不怕質疑。 某日突發奇想,奇特地想知道Mai-a到底是不是布農族的名字。 查了查,在原住民族委員會委託政大所編的「原住民族人名譜」內, 小幅度地開始滑、滑、滑,滑到布農族,滑到女名,滑到了M開頭, 是的,我在那裏。 入眼時遲疑了一下,後來想起來自己「Meyia」、「Meyia」地叫太久,忘記正確的發音和寫法, 是「Maia」,沒有橫槓沒有英語式拼法,純純粹粹的「Maia」。 「千と千尋」が伝えたがった一つは、「名前」が大事なことって。「千」と「白」はただの表。 白龍想起名字,褪去鱗身後閃閃發光的那一幕,成了電腦螢幕上映著的名譜。 有點誇張,但名字就是最先被建構的存在吧,雖然有撞名、不喜歡不好聽的時候, 如果能找到一個、被給予一個、被承認有個名字,那真的非常幸福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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太滿太滿了,我忍不住了,看到一半要停下來。
前幾天發現為了頭髮、為了「正常」、為了別人的「眼光」,也折磨了自己很久, 今天剛看這漫畫,前面看似輕鬆幽默,後面才發現作者所期待的「共鳴」: 性工作者的情緒勞動,以及「逢場作戲」中雙方所承受的、異性戀霸權與性別體制對同志的壓迫, 太多太多太多,太多了...... 「I'm so damn pathetic.」 我覺得眼淚是要爆出來了。 我好想剪短髮、短得跟「男生」一樣。 我怕別人和家人以為我是「同志」、同時更討厭自己害怕著被這樣認為。 我怕男生覺得奇怪而遠離,也想不通為什麼默默地執著於討男生喜歡。 我覺得不被允許喜歡女生,我覺得身體被社會操縱成只有對男性才能興奮的模樣。 我不想在意別人的眼光,我想照理想的樣子活著,可是卻一直想逃去沒有人認識我的地方。 「There is no way you're sick.」 「There is nothing you need to fix.」 不是病不是奇怪不是偏差; 我想活著,活在肯定著我、看著我的人眼裡, 我想被愛,被當成一個「人」而愛。 這麼可悲嗎?存在著我的世界啊...... |
Meyia/MAIA我已經堅定好立場, 尚在施工現場=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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